假如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字,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彼此是朋友。
即便熟悉到天天见面,见了面就热情地打招呼,心里却总隔着一堵墙似的,不那么踏实。
比如说我家楼下蔬果超市里卖鸡蛋和爆米花的大姐,小花园斜对过专卖东北火勺的两口子,从安徽远道而来卖板鸭的母女俩,还有一把大刀足有两尺长的“大刀凉皮”妹子……都好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,我在她们那里买东西的时候,总会聊上几句,我知道她们老家哪里,家里还有什么人,现在租住何处,每天几点开始工作,每年什么时候回老家去。她们也认识我和我的小儿,即使不买东西也会热情地打招呼。但是,我们终归不是朋友,不是因为别的,而是因为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。而农贸市场里卖白萝卜的小丽就不太一样,因为手机支付时显示了收款人的名字,再以后去买菜,我就远远地喊她“小丽呀!”她就开心地笑起来。我觉得,咱们算是朋友了。
晚樱。我天天给它拍一张照片,拍了整整一个花期,上了学习强国。
花草树木也是一样。
上班路上,走过路过许多植物。新绿的叶子,怒放的花朵,柔软的枝条,虬劲的树干,或静美如诗语,或热闹似锣鼓。可是,在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以前,它们与我之间似乎一直都是路人甲与路人乙的关系。彼此匆匆的一次对视,不过是刹那的交会。
初春的某天,我忽然驻足于一棵树下。粗壮而苍老的树干,却开了满树粉白娇嫩的花朵。初生的叶子是别致的紫红,在早春时节特别耀眼。我给这棵不知道名字的树拍了两张照片,发到了朋友圈。还没转身离开,一大群朋友马上就回复了它的名字——紫叶李。刹那间,我重新抬头去看这棵树,心中生发出朋友般的亲热与温暖。
我们,是真的相识了。
自此之后,我像几位朋友那样,在手机里下载了一个识花软件,从此正式做起了植物的知音。
开在一栋居民楼前的几树花,浅而柔媚的粉红,层层叠叠的花瓣,别有一种温柔的韵味,识花软件告诉我,它叫日本晚樱。
路边一丛丛开满粉艳热闹花朵的灌木,我认识是小桃红,但是最近才知道它还叫重瓣榆叶梅,那感觉就好像院子里特别熟悉的小朋友,总是喊作“乐乐”或“欢欢”的,忽然郑而重之地把自己的全名全姓告诉了你,于是乎你就立刻对他刮目相看,仿佛瞬间重新认识了一样。
上班路上稍微绕点儿远,会走过一座城中小山,绕行山中绿道一周,不过十几分钟。别看山不大,但山上植被葱茏葳蕤,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不计其数。
春暮,花开如海,红山桃嫣然而笑,翩若粉蝶;撒金碧桃清新雅致,恰如碧玉;白丁香紫丁香漫山遍野,香气扑面,何曾像徐志摩诗中那般“结着愁怨”。有一种花,也是这个时节开,细细碎碎的五瓣小白花压满枝头,我并不认得。识花软件一查,原来有个清雅小巧的名字——珍珠绣线菊,书里面形容它是“花朵密集如积雪,叶片薄细如鸟羽”,据说叶子秋季还会转变为桔红色,可真是让人期待。
合欢花。花语是爱与尊敬。我觉得还应该加上童趣、梦幻与逍遥。
五月初,锦带花和*刺玫开得正艳,倘遇上雨天,叶片青翠欲滴,滚动着露珠般的水点儿,映衬得粉红明*的花朵愈加美艳动人。
山上忍冬处处,不开花的时节,几乎辨识不出它们的异同,一旦开了花,蓝叶忍冬粉花*蕊,金银忍冬雪白金*,暗香浮动,精巧蓬勃。
一路山行,小山坡上大片大片开着浅紫色的小花,有四个柔软的花瓣,远观时是一片淡紫的小海洋,走近了却看到有些花瓣褪成了白色,它们的名字是诸葛菜。我暗暗猜想这名字和诸葛亮会不会有什么关系?回头查了一下,还真是。据说,当年诸葛亮带兵打仗,粮草需用量很大。他偶然认识了这种当时被称为“蔓菁”的花草,得知它浑身都是宝,叶茎皆能吃,而且生命力特别顽强,就命令士兵开荒种植,后世即名之为“诸葛菜”了。典故一知,对这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绿叶紫花,即刻心生敬意。
不起眼的花草,往往有特别旺健的生命力,比如细距堇菜总是开着小小的紫花,白日不到处,青春恰自来。俗名叫作土*连的白屈菜开着明*的小花,虽然有毒,但可入药。小苦荬菜像朵小小的向阳花,幸福地绽放属于自己的璀璨。
我知道了这些花的名字,它们就是我的朋友了。
假如我知道了你的名字,我们大约也是朋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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