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黄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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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成婚三年夫君要纳妾,我答应还帮另填一 [复制链接]

1#
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
我的夫君和别人私奔了。

带回来的时候,那女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,求我成全。

“素萩容,我和你这粗鄙妇人过够了!你要么自请下堂,要么让我们走,否则……”

我的夫君被左右按在地上,仍然脸红脖子粗地叫嚣着。

“夫君啊,妾一心为了你,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妾身。”

我拿手帕挡着脸,假意哭泣,却挤不出几点眼泪。

只好一抖帕子:“快将爷带回去,老爷太太还在等。”

然后蹲下身来,看着那娇柔女子,叹了口气:“你既是才女,素读诗书,难道就不知,井底引银瓶,银瓶欲上丝绳绝?”

那女子一怔,忘记了挣扎。

1

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。扬州大户梁家大少爷和人私奔的消息,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扬州城。

梁老爷被气个半死,直叫人拿家法要打死这龟儿子。

“你这个混账,竟然做出如此丑事,你要将咱们梁家的脸面置于何地,你如何对得起素将军!”

梁君湛梗着脖子:“和素将军结八拜之交的,是爹又不是我,要和他做亲家的,也不是我!要娶爹去娶!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粗鄙妇人,我一定要,休妻!”

我站在门外,冷眼看着老爷拿着藤条往梁君湛身上招呼,梁夫人扑在儿子身上哭天喊地,左右的人劝的劝,拦的拦,真像一场闹剧。

“少奶奶,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劝劝?”

我的丫鬟珍珠悄悄地问。

劝劝?

我呵呵一笑,我巴不得老爷打死这个逆子。自己和人私奔,还敢休我的妻?比起当弃妇,我更愿意当寡妇。

看着时机差不多了,我抖了抖帕子,胡椒粉扑上来,一下子让我两眼泪蒙蒙:“公爹,手下留情啊~~~”

“相公一定不是有心的,是我这个做夫人的还不够大度,请公爹婆母放心,我立刻派人,纳汪姑娘做姨娘。”

梁君湛指着我怒道:“白芷她冰清玉洁,生性纯良,你怎么能这么贬低她,要她做妾!”

“是,儿媳以二房之礼迎汪姑娘入门,与她共侍一夫,以后就以姐妹相称。”

我拿帕子压着眼角,泪珠子刷刷地往下掉。

“你这个孽畜!汪白芷一个小官庶女,与人私奔,还冰清玉洁?你是个什么东西,儿媳妇如此宽容大度,你还不满足,要和那低贱女子混在一起,还做出如此丑事,要我们梁家沦为满扬州城的笑话。”

梁老爷气地扔了手中的藤条,看着这个老来得子,老泪纵横。

梁夫人连忙使眼色,让下人拿走了藤条。

“公爹,相公可能是一时糊涂,您让他先回房冷静冷静再说吧,您也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
我有些遗憾地看着被拿走的家法,脑子一转,立刻补刀。

“是啊,萩容说的是,不如先让湛儿回房,老爷也……”

梁夫人立刻上前劝诫。

“还让他回房间?给我滚去家祠,静心思过!没有我的命令,谁也不准给他饭吃!”

梁老爷果然怒火中烧,呵斥完转身离开。

我暗自偷笑,见梁夫人看过来,立刻捂着脸“嘤嘤嘤”地哭着。

“冤孽,冤孽啊!”

梁夫人捂着胸口,一口气没抽上来,两眼一翻,晕了过去。

登时又是一番手忙脚乱。

2

其实梁君湛这个小白脸,和汪白芷这样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,放在一起看,也蛮登对的,但是各家老爷太太一定更喜欢我做儿媳妇。

算命的说我,就是一副大富大贵的旺夫相。

说白了,就是端庄,姿色平平,很端,很装。

天天端着,恨不得时时刻刻耳提面命,让夫婿上进,孝顺,忠于朝廷。

偏偏很装,比贤妻良母还像贤妻良母,每日晨昏定省,朝参暮礼,从不乱吃飞醋。

满扬州城的官眷夫人都羡慕我的婆母梁夫人,有如此佳媳,免了多少婆媳之争。每每旁人提起这个,梁夫人总是笑着应和,茫然不知所措。

毕竟她也没有其他儿媳妇,不知道其他人家的婆媳是怎么使绊子、给脸子、立规矩的。反正在梁家,她是没有这个机会的。

我会比她规矩十倍。

扬州的公子哥儿们感叹,素萩容虽生在陇西之地,却简直是照着《女则》长的,最是大度贤惠。

梁君湛这个哑巴亏,吃了整整三年。

他的父亲是扬州太守,我父亲是陇西将军,都不算站在权利的中心,可一文一武,相互扶持,守望相助。

所谓的八拜之交,指腹为婚,不过是为了将权力联姻说的好听点罢了,所以梁君湛不能亏待我,更不能休妻。

而我,势必在这座温婉水乡间,将自己蜷缩成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。

3

我去家祠时,梁君湛缩在蒲团上,背上血迹斑斑,愣是一脸不服。

“夫君,你还好吗?”

我挤了挤眼泪,造作地走上去。

“这里有没有外人,你装模作样,又给谁看!”

梁君湛一看我,气得牙痒痒。

“夫君此言差矣,打在你身,痛在妾身啊。”

我用帕子捂住嘴,差点笑出声来。

“她怎么样了?”

梁君湛瞪了我一眼,又问。

“汪姑娘还在柴房,不过你放心,我已经叫人把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,比祠堂暖和多了。”

“不准为难她。”

啧啧,梁君湛不愧是个惜花之人,自己都这般田地了,还有心情去担心别人。

我笑着看着他:“我素萩容是什么人,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姑娘?”

梁君湛一时语塞,良久,冷笑道:“不错,二少奶奶贤良淑德,当然不会。”

一个根本没有心的人,又怎么会去争风吃醋?

“湛儿他怎么样了?”

刚进门,梁夫人幽幽转醒,立刻挣扎着要起来。

“儿媳已经悄悄去看过了,夫君身上的伤口并无大碍,吃了大夫开的药,静静修养几天便是了。倒是婆母,气大伤身,悲极伤心,实在不宜挪动,不如就在这里,安安心心地养病吧。”

我端上汤药,温言劝慰。

“二郎媳妇,你说这该如何是好,如何是好啊!”

梁夫人气地捶胸顿足,欲哭无泪。儿子这样,也是和她的宠溺分不开关系。只是梁家长子早逝,没留下个一儿半女,幼子又是中年而得,自然多一份宠爱。

“男子多情,夫君若实在爱慕汪姑娘,也并非不可。若汪姑娘愿意进梁府,我愿与她姐妹相称,不分彼此,只是······这汪姑娘委实高洁,她并不愿作妾,若收作二房,老爷又不肯······”

我状似左右为难道。

梁夫人眼前瞬间一亮,又恨恨咒骂:“这下作娼妇!聘则为妻奔则妾,她一个小小主簿家的庶女,能给我湛儿当妾,已经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!当二房,呸,这贱人也配!你也温柔贤淑太过了,这种贱人不早早打发了,还收什么二房!”

“有件事······说来也奇怪。”

我有些吞吐地说。

“什么?”

“二爷与人出奔,咱们家都是不动声色,悄悄地去寻,派去的都是签了死契,嘴巴牢靠的家生子。按理说不会惊动这么多人,结果满扬州城居然传遍了消息,让咱们家颜面尽失,这其中······”

“是汪白芷自己传出去的!”

梁夫人瞬间明白过来,脸色发白。

“这样心机叵测的贱人,怎么能留在湛儿身边呢,儿媳妇,你赶紧、赶紧去打发了她!”

“恐怕不行。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二郎和汪姑娘私奔,咱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,把她纳进家门,再悄悄处置,也算有个交代,到时候就是家事,没有人再来说闲话。汪白芷到底是个官家女子,不是贱籍,无法随意处置,若我们在这件事上留下把柄,被有心之人利用,到时候,恐怕对老爷的仕途不利。”

梁夫人养尊处优多年,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,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:“拿、那萩容你说,咱们该如何是好啊?”

“路得分两条。一条是汪家,一条是夫君那里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汪主簿在公爹手下为官,他的庶女做下了如此丑事,必然是快快平息了为妙,要么送进咱们家做妾,要么青灯古佛,甚至死路一条。汪主簿为了仕途名声和女儿性命,只会求我们快快将汪白芷纳进门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凭汪白芷打什么算盘,也非以妾之身入梁家不可。这样,事情总算可以掩下去。”

“那湛儿那边呢?”

“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,她若心术不正,夫君早晚会看清她的真面目。”

4

下人将柴房打扫的很干净,铺了厚厚的被褥,小小的香炉散着青烟,一屋子融融暖香。

汪白芷蜷缩在褥子上,听见声响,紧张地攥紧发簪,见到是我,又慢慢地松开。

“二少奶奶,求求你,成全了我和二郎吧。”

汪白芷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。

“汪姑娘,我当然愿意成全你。我可以和你姐妹相称,共事一夫,甚至平起平坐,和乐相待。可我万万是不能让你们私奔而去的。”

我慢慢蹲下身子,拿手绢轻轻拭去她苍白脸上的泪痕。

“老爷太太只剩这么一个儿子,若他和你私奔,就会被天下人所不齿,日后仕途上必定要绝了,他身为人子,让父母如此痛苦,他的心里,又能安乐吗?你又怎么忍心,让你的二郎,被天下人所不齿呢?”

“什么名利,什么富贵,我们都不要。只和他在一起,哪怕吃糠咽菜,我也甘愿。可是姐姐,二郎他是闲云野鹤,他不爱经济仕途,他和你在一起,根本不幸福啊,我们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,我知道你爱他,可二郎的心里已经有我了,这是勉强不来的!你这么爱他,怎么忍心看他一辈子郁郁寡欢呢?”

我叹了一口气,这个人,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呢?锦衣玉食不要,非要拉着一个富家公子哥儿出去吃糠咽菜。

“你是觉得,满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梁君湛和你私奔,梁家是要你也得要,不要也得要了,所以,在这里步步紧逼,仗着我好性儿,为难我,是吗?”

我慢慢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幽深。

“为君一日恩,误妾百年身。寄言痴小人家女,慎勿将身轻许人。你以为为了颜面,梁家必得捏着鼻子认了你,可你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,他会为了你一个庶女,去开罪顶头上司吗?梁家大可接纳你,一顶小轿,抬一个姨娘进门,不算难事,等你进门,或打,或杀,或卖,全凭梁夫人心意。”

汪白芷紧咬着牙关,不敢出一点声音。

“我想你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,所以想破釜沉舟,先将我和梁君湛挑散了,带着梁君湛私逃,以此要挟梁家尊长,梁君湛是他们中年得子,势必熬不过思子之情,会心软。没了我这个碍事的大妇在前,又有梁君湛的心在你身上,到时候,你就不是个小小妾室或二房,太守府便任你拿捏了?”

“大少奶奶,你若是不容我,直说便是了,何苦安这么多罪名给我。我与二郎一往情深,我懂他心里的苦。”

汪白芷牙关打着颤儿,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。

“汪姑娘不愿意也无妨,大不了就是青灯古佛一辈子。”

我偏过头问:“珍珠啊,听说扬州城有个绝色姑娘,叫什么来着?”

珍珠会意:“姓柳,名意晚。”

“对了。她父亲早年间也中过举,却因为太过正直而得罪权贵,被迫辞官,后郁郁而终。算来柳姑娘守孝期满,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,我入梁府多年,尚无所出,必要寻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为梁家开枝散叶。诶呀,就是不知道,到时候二郎还记得汪姑娘几分情真了。”

我一边叹息着,一边往屋外走。

过了几日,下人来报,说汪姑娘想开了,不想要双栖双飞,一世一双人了,愿意为二房。

“告诉她,晚了。老爷太太的意思,她只配为贱妾,不然,生死自便。”

我拿着找来的证据与汪白芷说的话,笑着问梁君湛:“如何?”

梁君湛脸色白了又红,红了又白,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百般威逼利诱,她岂能不屈服?我就是喜欢她,起码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我!素萩容,人人都说你是安分守己,其实这世上最离经叛道,无礼至极的,就是你!你骗得了所有人,可你骗不了我。你百般规矩,千般恭顺,实则才是最是大逆不道之人!”

我淡了笑容:“彼此彼此。既然你躲不了,我也逃不开,不如就安安稳稳,稀里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得了。”

反正谁也逃不出这个樊笼。

5

我并非突然提起柳意晚,在此之前,我曾经观察过她许久。

她的容颜不是绝顶的美貌,却明眸善睐,柔情似水,一眼看过来,真令人心里酥麻。

她父亲的脾气又臭又硬,生的女儿却好极了,知书达理,又有善心。明明自己日子过得也不富裕,却经常施舍乞儿孤老,上山礼佛。

父亲去世,也能守住仅剩的一点家财,关门闭户,不受地痞流氓欺辱,实在可敬。

如果梁君湛能选,这样的姑娘,应该是他的梦中情人。

我禀明梁父梁母,要以二房之礼,将柳姑娘迎娶过门。

“萩容,这······岂不是委屈了你?”

梁老爷皱着眉头,十分不愿。陇西战事吃紧,我父亲屡屡升迁,如果要一个孤女与我并驾齐驱,恐怕会惹我父亲不快。

“汪白芷和柳意晚放在一块儿,任谁,也不会选汪白芷。”

就这样,梁老爷和太太同意了这门亲事。

梁府处处张灯结彩,我面带喜色,亲自操持着这一切,迎来送往,扬州官眷见了我,不胜唏嘘。

她们一边感慨我的大度,一边又窃窃私语,猜测我有多难过,竟还能如此强装欢喜,跟个没事人一般,就是没人相信,我是真欢喜。

第二天早上敬茶时,柳意晚穿着浅碧色春装,梳着圆髻,斜插几支玉簪珠钏,如湖上玉柳,春风拂面。

她向我敬茶,弯身拜我,我笑着拦住了她,一家姐妹,何必客气。

“意晚名为二房,实则依旧为妾,岂可不尊重姐姐。”

我也不勉强,喝了她敬来的茶。

自从多了柳意晚,我感觉梁府的空气似乎都变好了不少。每天早上她都在我起床的前一刻来房中侍奉起居,粗粗用过茶饭,便一同向梁夫人请安,谈吐文雅有趣,逗得我与梁夫人忍俊不禁,也经常做一些粉粉糯糯的小茶点,沏一杯阳羡雪芽,对坐在满是荷叶的湖心亭上听雨。

我的衣衫不慎挂破了,她拿着绣绷,坐在窗前,素手翻飞,一支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就巧妙地遮住破损,又别具美感。

我看账本看的脑仁发疼,她拿着十几个清香的莲蓬,慢慢地剥给我吃,说莲子降火清心。

我若稍有个头疼脑热,她便鞍前马后,悉心照料,比珍珠居然还妥帖周到。

“珍珠,你说我是给梁君湛娶了个二房,还是给我自己娶了个?”

我吃着今天她做给我的新茶面儿,有些百思不得其解。

珍珠一口一个山药糕吃得正香,哪里顾得上我:“管他呢。奴婢只觉得自从柳姨娘进了门,家里面可有趣多了,少奶奶也开怀了不少。”

我点点头,这倒是。

毕竟有一个美人儿天天在你跟前端茶递水,下厨抚琴,光看着,都赏心悦目,更何况那手艺是真不错。

之前梁君湛尚有私奔之情,常常去汪白芷那里,冷落柳意晚,后来也不知道是梁夫人耳提面命,还是怎么着,渐渐地便往柳意晚的绛雪轩去的勤了。

梁君湛不似之前鬼迷心窍,汪白芷眼见到寻死觅活实在是没有效果,转而投向我。

“姐姐,这柳姨娘果然是鼎鼎有名的美人儿,不仅厨艺了得,还会看账簿,打理府中事务了。”

我揉了揉揉太阳穴:“哦,前两天我看得太累,便找她代劳了。”

汪白芷僵了一下,又勉强笑道:“可她始终只是二房,如此行径,叫外人看了,终不大成体统。”

我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:“府中之事,外人如何得知呢?”

她的脸色顿时煞白,喝了几口茶,便匆匆离去。

“派人盯紧她,别走漏了什么消息。”

我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,阖住了了眼睛。

“是。”

6

“姐姐为何这样看我?”

柳意晚做着绣活儿,见我是不是看向她,莞尔开口。

“我很好奇,你对梁君湛说了什么,能令他这么快转变心意。”

虽然我知道柳意晚与汪白芷,一个如美玉,一个如顽石,可要分清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,尤其是那些鬼迷心窍的男人家,指不定就喜欢汪白芷这样柔柔弱弱的美人灯。

更何况,以我对梁君湛的了解,他也不是个薄情寡性的人,总不至于这么快,就忘了汪白芷对他的······“一往情深,不能自已”。

“我只是······”

柳意晚放下绣活,思忖半晌:“寻常夫妻之间,哪怕妻子再大度,也未必会容忍像汪姨娘这样美貌又有才情的妾室,更不会让像妾身这样素有薄名的女子并驾齐驱,成为二房。一个女子的心若在丈夫身上,是绝会容忍旁人来分薄夫妻恩情的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“姐姐只想做个端庄持重的大夫人,妾身便做好一个为主母分忧解难的妾室。”

我看着她,心中突然明白了,不由一笑:“诸如汪白芷那般,不仅要身份地位,更要夫婿恩宠,柳姨娘的行事,也很不像个得宠二房。”

“这个么······是个很长的故事,姐姐如果想听,等哪天,意晚讲给姐姐听。”

柳意晚温柔地像明月下的一捧秋水,眼神却带着些落寞。

“少奶奶,你看起来,怎么不开心啊?”

珍珠看着我,有些不解道。

我幽幽地叹了口气:“本来,我看中了柳意晚的性情,品貌,身世,觉得撮合成这一段婚事,既救了柳意晚的孤苦的困顿,又能补偿梁君湛,可惜啊,竟然同是天涯沦落人。梁君湛何其倒霉,在他身边的三个女子,竟然都不是真心的。我总算也知道,他之前为什么会轻易喜欢汪白芷这样的女子了。”

守着一块怎么都捂不热的石头,便容易被飘渺的萤火所引诱。

只可惜,那终究不是真的火。

7

陇西战事不断吃紧,邸报上的消息,也一日比一日凝重。朝廷虽然依旧在胜,可一次比一次艰难惊险。

我时常半夜惊醒,梦中一片血色。想着邸报上的消息,有时看看府上姨娘们寄过来的信件,虽只有只言片语,却不由得心惊肉跳。

常言祸不单行。今年不仅有战事,还有天灾。关中大旱,颗粒无收,不少百姓流离失所,逃往异乡。皇帝不仅要顾及战事,也要安抚百姓,仅靠国库的财力,与各地的存粮,怕是远远不够。

扬州虽未有大量灾民涌入,但零星几点,已经让人心惊恐慌,我命人将自己的珠宝首饰换成粮米,在城外搭设粥棚,略尽绵薄之力。

希望上苍体恤我多年以来,还算得上仁善乐施,保佑陇西大捷,让我父亲和边关将士平安归来。

“姑娘,陇西传信来了!”

珍珠慌忙捧着匣子奔来,我俶地起身,颤抖着手打开盒子。

“娇娇儿,见信如唔。别来良久,甚以为怀,近况如何,念念。

自汝远嫁广陵,乡书难至,父女生离,倏忽三载。往事种种,难论错对;今朝忆昔,不胜感慨。

今胡马叩关,群寇四起,险战数十,民残兵弊······余身受皇恩,惟马革裹尸,死战以报天子矣,望儿勿念。愿吾儿夫妇好合,如鼓瑟琴。九泉之下,余亦可瞑目,不愧亡妻。”

我扶着珍珠的肩头,颤颤巍巍地放下书信,泪飞如雨。

我最担心的事,似乎正在慢慢上演。

以父亲的老谋深算,能写出这样的信来,必定是窥见战事惊险,退无可退,已经心存死志,要以身殉城了。

“姑娘,也许是老爷思虑太过,万一朝廷大获全胜,将士们能平安归来,也未可知啊!”

珍珠也哭成了泪人,还不忘安慰劝解我。

纵使是希望渺茫,我也不禁存了一丝希冀。

几日后,正值午膳,梁老面带悲戚,梁夫人的眼神也躲躲闪闪,我的心“咯噔”一跳,瞬间提起。

慢慢放下碗筷,我看向梁老爷:“公爹,可是传来了我父亲的消息?”

梁老爷见我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,知道瞒不过去,叹息一声:“陇西传来战报,你父亲拼力死战,暂时保住了城池。

“那我爹呢?”

我一下子站了起来,颤抖着声儿问。

“萩容,你……你一定要节哀,你父亲他……他为国捐躯,是大义,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,你万万不可出事啊。”

其他人都紧张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,柳意晚看着我白惨惨的脸,忧虑地扶着我的手臂。

我直直地挺立着,突然眼前一黑,向后倒去。

听说三十多年前,我爹还不是什么大将军,不过是村头游手好闲的小子,家中颇有几亩田产,几间大屋。今日走鸡斗狗,明日喝酒赌博,好不快活。

都说久赌必输,渐渐地,祖上的田产房屋,都叫我爹这个败家子赔了个精光,穷困潦倒。地也不会种,书也读得不多,在村子里忒招人嫌弃,就想着去外面打拼,进了一个大宅院,当了个洒扫的杂役。

这天东家嫁女儿,花轿都到了门口,新郎却吃醉了酒,大庭广众下奚落小姐,说她貌若无盐,才学浅薄,蠢笨如猪,“一介乡野村妇,如何配我秀才相公”。

小姐一把掀了盖头,挽起袖子,堵着那秀才的家门,问候了秀才的十八辈子祖宗。

秀才气得直哆嗦,酒也醒了大半,恼羞成怒地骂道:“你这泼妇悍妇,这一辈子也只配贩夫走卒!”

小姐大怒:“我**你老母!你家徒四壁,一股子穷酸气,读了一肚子狗屁文章,一辈子也吃不上四个菜,我家一个杂役,都比你有出息!”

“那你就去嫁杂役!你要是不嫁杂役,你就不是人!”

东家要被愁死,女儿本来彪悍难嫁,他看中一个秀才,未尝没有赌他日后金榜题名的心思。现在好了,从杂役里挑?真是想的出来。

小姐倒无所谓,乐呵呵地啃了个鸡腿儿,把家中杂役叫出来排成一排,见到我爹时,眼前一亮,骨头一扔,拍板道:“就他了!”

我爹凭着当年富贵时养出的好皮相,从一群杂役里面脱颖而出,本以为也就浑浑噩噩一辈子了,没想到受了小姐这样大的青眼,感动的不行,立志要比秀才有出息,给小姐一洗前耻。

读书不行,就去征兵应伍。路上正巧救了去上京赶考的梁举人,两个人月下饮酒,引为至交,遂结为兄弟,约定日后结为儿女亲家。

时也运也命也。当初的穷酸秀才还在家中寒窗苦读,我爹一个小小士卒,在主帅陷落,敌人围困时,愣凭着一股莽劲儿,把大帅救了出来,凭着大帅的提拔和上阵厮杀博来的军功,一路青云直上,受封陇西将军,衣锦还乡。

那天真可谓是万人空巷。十里八乡的乡亲邻里吹锣打鼓,夹道相迎,小姐家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,甲衣侍卫分行两行,旌旗飘飘。我爹身穿雁翎锁子甲,头戴凤翅紫金冠,跨着黄玉狮子骢,相貌堂堂,威风凛凛,捧着凤冠霞帔,抬着金银珠宝。

老爷家一早就等在门前。我爹翻身下马,先作了一揖:“岳丈大人。”再对着小姐作揖:“夫人!”把岳父老爷激动地直搓手。

当年的秀才屡试不第,在乡间做了教书先生,见到今日形状,不禁羞愧难当。我爹见着了他,倒和和气气地捧出了一匣白银,拍着他的肩头说,要不是你当年不娶之恩,也没有今日的陇西将军。往事一笔勾销,休要再提,从此以后,大家就是兄弟。

诸如此类的壮举,在小姐的家乡,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。

小姐是独女,岳父老爷便变卖了所有家产田地,跟着女儿女婿一起去陇西赴任,安享晚年。

可惜小姐也是薄命人,生了孩子,一直不大安乐,女儿尚在总角,便撒手人寰。

一年期后,人人都劝我爹续弦,连岳父老爷都劝我爹,毕竟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我爹犹豫了许久,始终拿不定主意。

夜半时分,我爹一个人坐在小姐的梳妆台前,看见小姐最喜欢的珊瑚钗,不禁潸然泪下。

小姐当了将军夫人,受封三品淑人,要什么金银珠宝没有,可她最喜欢的,还是我爹成亲那晚,送给她的亡母遗物,一只成色一般的珊瑚钗。

我爹喝醉了酒,痛哭着对其他人说:“我不过是个乡间草莽,承蒙小姐不弃,许嫁终身。为了一点薄名,成亲几月便跑到边关,一去就是三四年,生死未卜。人人都劝小姐改嫁,可小姐偏要等着我回来。跟着我来到边关吹风沙受苦,未等我给她挣来诰命,就这么去了。我常年驻守边城,不常回府,续弦后,后宅由妇人作主,如果委屈了我的女儿,九泉之下,我有何面目去见小姐?”

岳丈老爷在世时,我就在他膝下长大,他去了,我爹就带着我住在军中,几个裨将的娘子给我缝衣梳头,军师娘子像个书香门第家的闺秀,拿着千字文,抱着我,温温柔柔地教着念: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……”

还有个小兵,比我大了几岁,天天带着我骑马打猎,上树捉鸟,下河摸鱼,东奔西跑。

后来……

后来我该嫁人了,我爹一定要将我嫁去扬州太守梁家,因为此事,直到出嫁,我没和他说一句话。

他虎目含泪,起轿前,将那只珊瑚钗放在我手里。

家中只有几个老姨娘在伺候起居,其中一个是我娘的丫头,专门留下照顾我的,颇认得几个字,时常写信给我,说说家中近况。

她说,梁家是书香门第,好人家,在扬州这样的富贵太平之地,又是我爹的结拜兄弟,实在是很好。

她说,前尘往事,都忘了吧,我爹也是不想我像娘一样受苦。

赌气嫁过来三年,我慢慢地体谅了老爹的苦心,只是我体会得太晚,而有些事,终究也不是体谅后,就能释怀。

我醒来时,珍珠守在床边,眼睛肿得像个核桃。

“珍珠,做几件素白衣裳,去将院子封了吧。”

我哑着嗓子,眼泪簌簌地流。

珍珠捂着脸,悄悄地走开。

珍珠的爹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卫,我爹传来噩耗,想必她的父亲,也是凶多吉少。

梁君湛期间也来过几次,告诉我说,朝廷感念我父亲屡次艰难取胜,为国捐躯,追封为平西侯,追赠我母亲一品陇西郡君。

也好,总算也了了他一桩心事。

“你······劝你节哀的话,肯定很多人都说过了。不管怎么样,梁家就是你的家,你还有家人,别太难过。”

梁君湛站在门口,犹豫了一会儿,开口说完,便匆匆离开。

“其实少爷也不坏,就是耳根子软,爱瞎听别人的。”

珍珠见他那模样,破涕而笑。

“是啊,他是个好人,所以我有愧于他。”

我郁郁地说着,将被子拉起来,盖住脸。

“姐姐,你好些了吗?”

过了几日,柳意晚前来看我,她穿着素色的衣裳,头上只插了几支玉钗。

“你这又是何必呢。”

我看着她,心中一酸,一软。

她拉着我的手,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,眼眶微红,却笑着:“姐姐,我怀孕了。”

我惊了,轻轻将手贴在她的小腹上,感觉那微微一丝隆起,连着说:“好,好啊。”

逝者已以,生者如斯。

这个孩子让梁府变得活跃起来。梁老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容,而梁夫人更是喜不自胜,吩咐厨房,送给绛雪轩的饭食一定要十万个尽心。

我叫珍珠一定要派人好好看顾意晚,尤其是盯着汪白芷,别叫她耍什么幺蛾子。

树欲静而风不止,我父亲去世不过三个多月,陇西军情暂时稳定,但直接掌控者空出,朝堂上已经有人借机想重新清洗势力,仅从这几个月的官员升降,就可以隐隐窥见朝事的无穷变化。

梁老爷虽然不说,但我知道他此时定是十分忧愁。

这几年朝廷党争愈演愈烈,父亲在世时,持身虽正,却也难免夹在权贵之间,他们毕竟处在权力的外游,有些事,不得不做,以保全自己和家人。陇西战事尚未平定,就算要论功行赏,也不至于现在就追封侯爵,这个平西侯,十分耐人寻味。

梁老爷这几日脸色越发不好看,我心下琢磨着,可能要出大事,便去书房寻他。

“公爹,这几日愁眉不展,是不是……”

梁老爷见我前来,思虑半晌,似乎很难开口,最后长叹一声,说道:“我和你爹,虽然极力想做个纯臣,却始终都是枚棋子,你父亲被榨干了血,最后追封了个平西侯,咱们家……也快了。”

我心下一沉,只能说:“儿媳知道了。”

“你婆母遇见大事就慌,湛儿也是个不经事的,二房又怀有身孕,咱们家,还得你撑起来。”

我回去后,立刻清算家中银钱田产铺面庄子,将几个旺铺和风水好的庄子悄悄出手,换来的银钱,全部用来买祭田。

“少奶奶,这可都是上好的铺面田庄,就这么卖了,是不是太可惜了?”

珍珠看着地契,有些不忍。

“如果家里风平浪静,只要老爷还做官,不愁买不到好铺面,但愿我和老爷只是杞人忧天,只是损失点银钱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“汪姨娘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,我这几次留心,看到汪主簿家的下人悄悄尾随着咱们的马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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